-惊花-

堂前燕 第四十回

  慕容复拜师之后,童姥便开始传授她天山折梅手口诀,先命她背诵入流,才教她招式,这天山折梅手包罗万有,虽然只有三路掌法和三路擒拿法,却涵盖了抓法、诸般兵刃的绝招,慕容复广学百家武功,一学之下便知变化繁复、精微奥妙,的确是上乘武功。


  童姥丢出几颗夜明珠照明,坐着看她演练,心里满意:“我这天山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的,将来你内功越高,见识越多,天下任何招数武功,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中。”说着看坐一旁念经的虚竹,又来了气,把他脑袋敲得邦邦响:“看看你师妹,一点即透,又肯上进,不像你这傻和尚一般迂腐!”


  虚竹一愣,看向慕容复喃喃:“……师妹?”童姥叉腰:“是啊,她既入我逍遥派,自然是你师妹。”待慕容复练过一遍,又叫她到面前来见过师兄。慕容复微微拧眉,还是点头见礼:“虚竹师兄。”虚竹手忙脚乱:“师……师妹好。”童姥又道:“虽然虚竹是我师弟徒儿,但他已不在了,姥姥我身为师姐,便有传功之职,这天山折梅手也同样传你一遍,你且看好了。”


  说罢,又再演练一遍,慕容复全神贯注,紧紧看着童姥一招一式,虚竹呆呆地看了她几息,才转过头去看童姥。


  慕容复向来律己甚严,此时又有强敌在外,习练越发刻苦。


  第二日童姥去捉了仙鹤回来喝血,慕容复正好练完一遍:“师尊,弟子有些地方不解,还请点拨。”童姥一擦嘴:“等会,姥姥练完功再来看。”她头一回正经收徒,就收到了个勤奋上进的,心里也很是高兴,细细点拨后,方才休息,临睡前,慕容复仍在演练。


  第三日,童姥听见冰室之中掌风激荡,睁眼便见慕容复正与虚竹拆招,虚竹前二十余年所学,只有粗浅的少林功夫,而慕容复通晓各家武功,已按童姥所说将之化入天山折梅手中,初初显出了百变千端的模样,不多时虚竹便退到一边:“师妹,我不及你见识广博。”慕容复及时收招,只是轻喘:“你有这等内力,何必妄自菲薄?”一转头见到童姥,眼前一亮:“师尊,弟子略有所成,不知可否请教一二。”这小徒弟如此认真,童姥有点始料未及:“行。”


  第四日,童姥一睁眼,就看见慕容复坐在自己面前擦汗,顿时开始头皮发炸:“徒儿啊。”慕容复看了过来,笑道:“师尊醒了,陪我拆拆招吧。”童姥咳了咳,摆出严肃面孔来:“我问你,你可知我逍遥派为何以‘逍遥’为名?”


  慕容复即答:“因为立派祖师号逍遥子。”


  童姥摇头:“因为我派中人讲究率性而行,逍遥无为。你看你这几日,日夜练功不辍,可算得上是率性逍遥么?”


  慕容复低下头去沉思起来,童姥暗自松了口气,慕容复随即抬起头来,问道:“师尊,你收我为徒,传我武功,为的是要我在你还功之时替你护法,是不是?”


  这几日以来,童姥对这个聪慧好学的徒儿已生了喜爱之心,只是嘴上不肯承认:“是。”慕容复不觉得难过,又问道:“你功力未复,便不是西夏太妃对手,是不是?”童姥“哼”了一声,不情不愿道:“是。”


  慕容复追问道:“我们都不是太妃对手,却身处西夏王宫,随时有被发现的危险,是不是?”童姥皱起了眉头:“你究竟想说什么?”


  慕容复长叹一声:“师尊,你这个年纪,你怎么睡得着的啊?”


  童姥:“……练,陪你练成了吧?!”


  学了天山折梅手,童姥欲再传慕容复与虚竹天山六阳掌,便道:“我再传你们一套掌法,若是那贱人在我功力恢复之前寻到这里,我与她决斗时,你们二人不拘是谁使出来,在她身上一按,她顷刻真气宣泄,非输不可。”


  虚竹虽然做不成佛门弟子,但要他助童姥杀人,却怎么也不肯:“师伯要我相助本属应当,但你若因此杀了她,那晚辈便罪孽深重,永世不能超生,恕我万万不能从命。”童姥怒道:“死和尚,你不学就滚出去!姥姥不是非你不可!”慕容复对上童姥看过来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别开了眼。


  她自然可以一时哄骗童姥传了武功,届时再袖手旁观,甚至可以在决斗之时偷袭童姥,把她送给西夏太妃,必能得西夏太妃的欢心,结西夏之力,复国大业会更有把握,可……她办不到。


  慕容复没有说话,童姥喜道:“乖徒儿,你过来,姥姥传你口诀。”慕容复叹了口气:“您也不必传我了。”童姥一愣:“你又是为的什么?你总没有什么不能杀生的规矩吧?”


  “那位西夏太妃,是我表妹的外祖母,我怎么能杀了她?”


  童姥这才想起,那个总是黏在慕容复身边的少女有着张与李秋水一模一样的脸,顿时大怒:“好哇,你跟她是一家人,合起伙来蒙骗我老婆子!”慕容复:“……你仔细想想,我是怎么到这来,又是怎么拜师的。”


  童姥知道这全是机缘巧合,怪不得慕容复,只是咽不下这口气:“你好好的学,到时候杀了李秋水,还是我的好徒儿,我还叫你做灵鹫宫之主。”慕容复站起身来,很慢的摇了摇头,有些艰难,却一字一句的说:“若她在你功力未复之前找来,我绝不袖手旁观,可你要我杀了她,恕我不能出手。”


  虚竹在一旁用力点头:“师伯,我们一定会护着你的。”童姥抬手一巴掌抽了过去:“我看你们是来气死我的!都滚!”


  慕容复没滚,顺便把虚竹也拉住了。


  童姥问:“你怎么不滚?”


  慕容复也问:“你不是给我下了毒,怎么不威胁我?”


  童姥噎住了。


  生死符倒是种下了,但看这小徒儿高傲激烈的性子,虚竹摸了一把肩膀,她就差点连姥姥一块儿捏死,真个催动生死符,只会是适得其反,要像哄虚竹那样哄回来就难得很了。童姥一时无言,慕容复反倒笑了:“我虽不算精通医理,但中毒与否还是能诊得出的。”


  她郑重地再次承诺:“如果太妃当真提前找到这里,我不会让你死的。”


  童姥“呸”了一声:“晦气,滚滚滚!”


  也许真是经不起念叨,第二天李秋水就回宫来了。


  听闻宫人们禀告说段姑娘不见了,李秋水皱眉:“那是我自家晚辈,我待她不坏,还说了要收她为徒,她不会是自己要逃走的。难道是师姐来了?哼,我说怎么一品堂和獒犬们都遍寻不着,原来是藏在了我眼皮子底下……”


  童姥这一两日就要功行圆满,正是凶险的时候,忽然听得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入耳中:“师姊,师姊,你躲在哪里啊?怎地到了妹子家里来,却不出来相见?既太见外,又有点儿喧宾夺主,是不是啊?”


  虚竹大惊:“不好,被她找到了!”童姥低喝:“不准大惊小怪!她知我在皇宫,却不知我在何处,宫里房舍千百,一间间搜过来,十天半月也搜不到这儿。”


  谁知过了一会儿,李秋水又说起无崖子,一时言说无崖子正在西夏王宫之中,要请童姥相见,一时说起无崖子与自己如何如何相爱,一时又对童姥破口大骂,说那都是无崖子背后骂她的话。


  慕容复紧张地注视着童姥渐渐出汗的额头,低声道:“这都是扰你心神的伎俩,不可分心!我怎么帮你?”童姥苦笑一声:“这是逍遥派‘传音搜魂’大法,无法抵御,你又不肯替我杀了她……罢了,午时已到,姥姥要练功了。”


  此时李秋水的声音已变成了温柔呢喃,竟说起了与无崖子的欢爱之辞,慕容复听童姥说起过两人的恩怨情仇,心里暗道不妙,抓住虚竹的肩膀问道:“少林禅功最能平心静气,你有没有什么办法?”一碰之下,才发觉虚竹身上滚烫,忙松开他:“你怎么了?”虚竹一激灵,后背生热,口干舌燥:“我、我不知道……”


  正焦急间,童姥喘息粗重,骂道:“无耻贱人,师弟对你若有真心,何以临死之前,巴巴的赶上缥缈峰来,将七宝指环传给了我?他还拿了一幅我十八岁那年的画像给我看,是他亲手绘的,他说六十多年来,这幅画像朝夕陪伴着他,寸步不离,嘿,你听了好难过罢……”


  慕容复心头发冷,童姥往日练功不言不动,今日却忍不住出声与西夏太妃相争,应是功亏一篑了,不知还有无补救之法?她虽是李秋水姻亲后辈,与童姥朝夕相处,对方全心全意传授她武功,又细心替她寻回了往日的衣衫等物,慕容复心非铁石,又曾立下承诺,自然不愿童姥被杀,她手指捻动着衣袖,并非宫装,而是自己往日惯常穿着的公子装扮,心中渐渐冷静下来。


  他们身在冰窖三层,一层处有微弱的火光闪烁,李秋水已循声而来。


  童姥飞身而下,与李秋水剧斗起来。


  听着冰室中不断传来的砰砰巨响,虚竹后知后觉地慌乱起来:“师妹,怎么办?!”慕容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药丸,自己先服一粒,随后递给虚竹:“吃了它,我们下去看看。”


  刚走上二层,李秋水喝问:“是谁?”争斗之声即停。慕容复不答,虚竹也屏气凝神,不敢答话,童姥道:“那是中原武林第一风流浪子,‘北乔峰,南慕容’的慕容复公子,你想不想见?”


  李秋水嗤笑:“既然划分南北,怎么算得上第一流?什么南慕容,多半是背着你跑的那个丑八怪小和尚。”童姥提高声音叫道:“慕容公子,你说,要论风流俊俏,是你好,还是乔峰好?”


  一句话说出,童姥忽觉浑身无力,四肢不能自控栽倒在地,心里一慌以为是李秋水暗算,正要怒骂,却听咕咚一声,李秋水也倒在了自己身边,她张了张口,神情中难得露出惊恐:“这是……悲酥清风?”


  两人正在惊疑不定,一点明光从二层照了过来,慕容复身后跟着虚竹,手里托着夜明珠款款走近,白玉一般的面容在明珠宝光之中似笑非笑:“什么南南北北的。”


  


  


  二阳了,大家也小心……


  如果此时慕容复学了北冥神功将是绝杀,可惜她既没解开棋局,也没见过玉像(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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